寂无之骸,空无如幕。司契手持轮回之钥,灰袍无风自动,眸光平静地扫过远处惊怒却逡巡不前的神骸与虚影。钥匙在掌心传来温润而磅礴的脉动,仿佛握住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又似托起了万千星辰生灭的轨迹。远方的轮回枷锁发出濒临断裂的刺耳哀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一声声叩击着他的道心。
维系,还是超脱?
这两个选择如同阴阳两极,在他心神中激烈碰撞。维系,便是以轮回之钥无上伟力,强行稳固那千疮百孔的枷锁,延续这早已病入膏肓的宇宙纪元。此法或可暂保万灵不灭,然不过是饮鸩止渴,神骸与虚影虽暂退,其根未除,彼界虎视眈眈,腐朽的根基终将再次崩塌,届时恐再无挽回余地。且强行维系,等同逆天而行,自身必将承受整个纪元积重难返的因果反噬,与这残破轮回彻底绑定,永世沉沦。
超脱,则是顺应归寂之心冥冥中的指引, perhaps 推动这场积郁已久的“终末大劫”彻底爆发,让旧宇宙在极致绚烂的毁灭中归于寂无,或可于绝对的“无”中,孕育出一线前所未有的“新生”。此路看似决绝,却暗合天道循环、不破不立之理。然代价是,当前纪元一切存在,无论善恶,无论强弱,皆将随之湮灭,包括那些在废墟中挣扎求存的渺小生灵。此举,无异于以众生为祭,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司契沉默着,指尖拂过轮回之钥表面那流转不息的生灭道纹。过往的一幕幕于眼前浮现:永黯城中引导归寂的漠然,蚀渊污秽中挣扎求存的艰辛,得太初遗泽时的明悟,于万法终焉之地立下心契的决绝,还有那葬星渊前,无数星辰黯然熄灭、生灵涂炭的惨状……他司契,自执掌厄运伊始,便非慈悲渡世的仙佛,而是冷眼旁观、必要时亲手执剪、修剪轮回枝叶的园丁。然修剪的目的是为了让树木更好地生长,而非将其连根拔起。
“维系,不过是拖延死亡,见证一场更为漫长而痛苦的衰亡。”
“超脱,则是亲手扼杀所有现存的可能性,赌一个或许更坏或许更好的未知。”
两种选择,皆非坦途,皆背负滔天罪业。
就在他心神摇曳之际,轮回之钥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并非指向枷锁,也非指向归寂之心,而是遥遥指向下方——那无尽虚空的深处,一些仍在微弱闪烁的、代表着尚未完全寂灭的星域与生命火种。与此同时,太初生机种在他体内发出微弱的温热,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刹那间,司契福至心灵。
他明白了。
无论是强行维系僵化的秩序,还是激进地推动终极毁灭,都落入了非此即彼的窠臼。轮回的真谛,并非简单的“存”或“亡”,而是“变”与“通”。当前的轮回枷锁,早已被神骸蛀空,被虚影侵蚀,更承载了太多纪元的淤积与沉疴,其存在本身,已成了阻碍宇宙“新陈代谢”的最大障碍。它就像一件锈迹斑斑、遍布裂痕的容器,早已无法盛装新鲜的活水,勉强修补,只会让内里的东西一起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