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砖房,寡言寡语的舅舅,当家作主的舅妈,寄人篱下的自己。
一开始日子还不算难过,舅舅是镇上的木工,自己搭的作坊铺,制些门窗衣柜的大件,也制些桌椅板凳类的小件。
有人说一份工作认真做满十年,就能成为这个行业的精英。舅舅初中没毕业便跟着师父上工,刨、凿、锯、斧二十年不离手,早就赫赫有名。小镇里一个春秋有五十家办喜事,四十八家找他做家具。
舅妈就帮他打下手。
二十几年来攒了一些积蓄,因此桌子上多一副碗筷,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只是后来有一回,舅舅用电锯截木头,木头没有断,断了半只手。木匠是靠手吃饭的,没有了手,就做不了让人满意的家具,小镇上再没了蒋家木匠铺。
舅舅只能做些不用手的工作,他去镇上的塑料厂子当门卫。
做家具是门手艺活,一方交钱,一方交货,不必看谁的脸色。可当门卫不是一门手艺活,有的人能进,有的人不能进,有的人这段时间可以进,过几天又不可以进,里面有很大的学门。
舅舅摸不清,就总是挨骂,三十几岁的人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他脸上挂不住,心里憋闷。
别的男人憋闷,到了家里会发脾气,可舅舅发不出,一是因为他老实,二是因为舅妈比他还有脾气。
蒋家木匠铺关了门,舅妈不能再打下手,她能说会道,就到镇里的饭店做服务员。服务员也是个看人脸色的活,但工资更多,是舅舅的两倍。
两个人在白天受满了委屈,回到家里谁都不说话,日子越发沉默。
有一天蒋小城带着蒋夏去田野地玩,回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走到家门口时,隐隐听到盘碗摔打的响动,再近一些,就是舅舅的低吼声。
“你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