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想走,又坐了下去。他望向我,说,“恩人昨日未至,但救命之恩重如山,如果他今日来的话,我一家之主不在家里恭迎,倒就是我失礼数了。邹之,你去帮我把书取来。”
我应下后就出了门。
学校离我家不过十里路余,来回总共花不了多长时间。我午时出门,晚饭前到家就行,这样想着,我放慢了脚步,晒着太阳慢悠悠地往萁镇走去。
我本不爱走动,打生病以来就更是几乎没走过两步,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这样走了约一个多时辰,竟出了一身汗。此时见路边有块大石头,便走过去坐下休息。
这里离萁镇已经很近了,隐约可以听见街边小贩吆喝的声音,我一边吹着凉凉的风,一边想,不知龙三此时在干嘛。
龙三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家里排行老三,上面两个都是哥哥,老爹是个屠夫。
他娘怀他的时候天天烧香拜佛求女儿,他爹倒是喜欢儿子,产婆出来说又是个大胖小子的时候把他爹乐坏了,但逢街坊邻居,就举起三个指头乐呵呵地说,又是个儿子,三个儿子。
自那以后,只要他爹在场,他娘抱他在怀里逗着玩的时候,总嗔叫他三儿。他爹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干脆取名单一个三,龙三。
龙三比我高一个头,壮一圈。他两个哥哥都没念过书,但可疼他这个弟弟,觉得帮爹杀猪卖肉着实辛苦,跟爹娘软磨硬泡把他送进学校里。而先生,就是我爹。
我和龙三起初并不相熟,某日我替我爹上萁镇买酒的时候,路过他家门口,见他被爹娘罚在门口站着背书。我一听,这篇文章我熟悉得很,于是站在路边听。
不一会儿,他娘出来检查背诵情况。只见他磕磕巴巴卡着半篇都背不下来,急得一头是汗。眼看着他娘的表情越来越生气,免不了要挨一顿竹笋炒肉了。
我当机立断,在旁边靠墙蹲下,小声提醒他接下来的句子,这才蒙混过关。
见他长舒一口气,被他娘免了罚站,我也没打算要他回报我,转身继续上路替爹买酒。提酒回来经过他家门口时,又遇到他蹲在自家门口墙根下东张西望。
他见我来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迎上来便拍我肩膀,“刚才多亏了你啊,以后有事找兄弟我,保准摆平。”。这小子身板结实,力气大,这一拍差点没把我拍散架,我赶紧护住酒才没洒出去。
自那以后,龙三就经常送我一些稀奇古怪的虫子,硬拉上我去打鸟,摘野果吃。他总知道很多书里不写的东西,还能分辨出各种野果,我问他从哪知道这些的,他就咧嘴一笑,不说话。
直到有一天,我们吃了他摘的野果之后上吐下泻,被他哥哥看见,把他提溜起来就是一顿打,边打边骂,“第三次认错了,教过你几回了?怎么就这么笨呢。”,然后把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我俩提着送去了卫生院,我这才知道,这些知识都是他哥哥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