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自怀朔突围的杨暄快马加鞭赶至洛阳,带去了武川、怀朔二镇沦陷,元彧、李叔仁两路兵败的消息。
朝野震动。
小皇帝元诩没有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担当主力的元彧大军也遭惨败,没理由对困守孤城的怀朔军抱太大期望。
再说,杨钧也必然已经杀身报国。
为了表示对忠良之士的缅怀,以及士族的荣宠,朝廷追赠杨钧侍中、车骑大将军……,加封杨暄为从四品谏议大夫。
至于兵败的元彧,朝廷倒是没有议罪。
当然,这并不是元诩、元乂宽宏大量,而是基于当下形势考虑,眼下元彧还掌控者七万大军,朝廷哪敢治罪。
万一逼反了元彧,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治罪,至少也得等新的统帅掌控大军,元彧回洛之后再论罪。
……
五月十日,洛阳皇宫显阳殿的气氛格外沉闷,元诩、元乂及尚书令、尚书仆、门下侍中……等中枢重臣赫然在列。
至于议题,再是清晰不过,无非是如何应对愈演愈烈的叛乱。
元彧兵败之后,以破六韩拔陵、卫可孤为首的北镇叛军士气高涨,虽然五原城仍在官军手上,但这却阻止不了破六韩拔陵越过大河,攻打夏州。
据夏州刺史源子邕奏报,破六韩拔陵的前锋已经攻占了代名郡,与当地豪帅纥豆陵步蕃合兵一处,围攻夏州州城统万城。
贰城胡豪酋曹阿各拔驱逐朔方郡守,东夏州刺史公孙猗不能制,好在曹阿各拔没有举叛旗,州府捏着鼻子默认了曹阿各拔的自治。
另一边,高平叛军虽然为镇都副将卢祖迁击败,但是镇军数次进剿皆无功而返,叛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陇西和南秦州情况虽未彰显,似乎也有异动,梁国数万大军兵陈淮水,虎视眈眈。
形势十分严重,君臣焦头烂额。
当年道武帝驰骋草原、挥师灭燕,太武帝一统北方、饮马长江的气魄都消散在了河洛的紫陌红尘中。
皇帝暗弱,元乂弄权,满朝公卿多是尸位素餐之辈……大魏雄风安能在?
殿上,公卿大臣都低头默坐,年不及弱冠的元诩率先开口:“如今六镇叛军扰乱恒、朔二州,兵峰直指旧都(平城),朕恐先王陵寝遭到叛贼骚扰,卿等以为当如何?”
一众宗室闻言,纷纷坐直身子,毕竟是祖宗陵寝,肯定要重视的。
当然了,侍中以上的大臣本身也没有太多外姓,顶多三四人罢了。
吏部尚书元修义谏言:“臣建议委派重臣都督恒、朔、肆、汾、并五州军事,接替临淮王,剿灭六镇叛贼”。
元诩听到“六镇叛贼”四字,不动声色接过话茬:“去年年初,蠕蠕主阿那瓌举兵反叛,朝廷派陈留公(李崇)北讨,老将军回师之后上疏朝廷,请求改各军镇为刺史州,实行军、民分治。
朕以朝廷旧章、祖宗制度难改,不准其奏。谁料老将军此奏开启了各镇府户的非分之想,以至于酿成了今日的祸端。”
元诩话说的漂亮,但是话语之中的推卸责任之意再是明显不过了。
因为天子无错!
既然天子无错,那么错的人就必然是李崇了。
同样,李崇“销祸于未萌,制胜于无形”的良策也成了是诱发叛乱的缘由。
毫无疑问,元诩是个甩锅小能手。
殿上,李崇看着小皇帝稚嫩的面孔,不由得心灰意冷,想自己一生辅佐三代君王,上马征战、下马治民,战功赫赫、政绩显著,忠心耿耿,兢兢业业!
柔然阿那瓌反叛,入塞劫掠,如入无人之境,自己以七旬高龄带兵北讨,出塞越过大漠追逐三千里,不损大魏国威。
因见边镇府户仇视洛中,才上疏奏陈改镇为州,整顿边务,岂知朝廷竟将“首祸者”的罪名扣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