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点点头,刘钦摸摸无病的头,“还困吗?再睡会吧。”
无病被关必惠推了一把,无病才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院外,已经漆黑一片。秋月残缺,挂在天空,寂寞寂寞。秋蝉尤响,蝉噪而夜更幽。
香炉中香雾空濛,长明灯晦明变幻,凉风入室,露气弥散,风移影动,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几片红红的牡丹花瓣,一齐飘到了长明灯前。
卓盛赠给刘家的计时器,滴滴哒哒的发声,不时,长指针移动一下,短短的指针挪到了子字旁边。当当当,打更声传来,已是子时到来。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祠堂。病身最觉风露早,归梦不知山水长。
坐感岁时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凉。鸣蝉更乱悲情心,正抱疏桐叶半黄。
关必惠递给无病一碗米粥,“吃些吧,别累坏了身体。”言毕上了三炷香,屈膝跪在无病一边。
“娘,你吃吧,你都三天没进水米了。”
关必惠摇摇头“我实在吃不下啊,我这心难受啊。”关必惠搂着无病的肩膀,再次大哭起来。
这时刘钦牌位前的火盆中,起了一阵小旋风,纸灰旋转起来,好似一个小黑龙,转着转着,走到了祠堂外,直奔书房而去。
隔壁的书房发出了声响,似有朗朗的读书书,关必惠和无病齐齐抬头,“爹?”“郎君?”
无病、关必惠对视一眼,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书房外,隔着窗户,关必惠轻言细语,咬着无病的耳朵,“一连三天了,天天这个时候就有声响。”
“娘,我也感觉好奇怪,这几晚上还有开门、走路、搬椅子的声响,我悄悄探查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也问过,全家人都没有听到这声音,只有咱俩练过武术,耳力精湛,是故有所发现。”
关必惠沉吟不语,无病重重点头,“人死为鬼,强死为厉。或许是爹爹的魂魄在此!”
“我倒希望是郎君的魂魄啊!他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们了。”
这时书房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大厅的门紧接着轰然中开,一缕灰色光团轻悠悠走了出来,背影那么熟悉,慢慢悠悠直奔向大门口。
无病和关必惠齐齐瞪大了眼睛,二人齐齐低语,“看见了吗?郎君!”“我爹。”
二人话语刚落,樊氏从卧房走了出来,樊梨点亮了灯柱,“怎么突然起风了?咦,这地上怎么有个脚印。”
樊氏看着脚印熟悉,蓦然想起了什么,返回卧房拿出来刘钦身前的一双鞋,放在了脚印上,严丝合缝,樊氏捂着口鼻,哭音连连,“夫君回来了,夫君回来了。”
关必惠看着那灰色光团站在门口,好似在看着众人,连忙凑到樊氏身前,“姐姐,你怎么知道是郎君回来了?”
“妹妹自幼只习武,对这俗事不太清楚。民间有言,人死七日,魂魄会回到家中,再次探望自己的亲人,会去自己生时常去的地方看看,将自己生时放不下的心事,夫君爱极了这个家,一定会回来看看的,我刚刚梦到了他,他托梦嘱托,短则半年,多则一年,刘氏家族必有大难,让我们早早隐居不出,行事低调,切勿张扬,切勿跟朝廷作对。”
无病听完大骇,“娘,这些话,爹爹曾经和我说过,那是两月前,我和爹爹去山中游历散心,爹爹只讲与我听了。”
樊氏惊讶,“夫君从未说过这些,一定是心忧此事,或是夫君在天之灵,看到了以后的事,才再次托梦嘱托。”
无病指着门口,“娘,你能看到大门口的人吗?”
樊氏抬眼张望,“哪有人啊?哎,怎么风把大门吹开了,不对呀,哪有风?”
无病和关必惠齐齐对视,异口同声,“他们看不到。”
樊梨凑到近前,左看右看,“你们看到什么了,神神秘秘地!”
无病无暇回答,只见那灰色光团在大门口前后徘徊,好似不忍离去,“娘,咱们去看看。”
“好!”
关必惠和无病飞身而出,樊氏急道,“大晚上的,你们去哪?”
无病高喊,“娘,你去给爹爹再上三炷香,烧些纸钱。”
门口的灰色光团走出了大门,无病和关必惠齐齐追踪而至。
樊氏狐疑着,心中有些嫉妒,“我的心肝小儿子,跟关必惠这么亲,哎,到底谁生得啊!”
樊梨尖叫起来,抱紧了樊氏的胳膊,樊氏吃痛,“怎么了,梨儿!”
樊梨手指哆嗦着,指着前方,樊氏定睛望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了身前,双脚腾空,其人俏丽端庄,一身黑色衣袍,竟然是秦代贵妇的装扮,这女子抱拳行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往只知道两个说法,一是万物死则骨肉、躯体枯竭,身内赤泉能量散入虚空,与宇宙融为一体。二是,万物外表消失,尘归尘,土归土。人之所以生,精气也,死而精气灭。能为精气者,血脉也,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是故形体朽,朽而成灰,无以为鬼。没想到,我总算遇到了真正的鬼魂。”
女子说完这些话,倏忽飞纵,一缕灰光追踪无病、关必惠而去。
天地合气,万物自生。天地开辟,阴阳分体。万事万物,随寿而死,至今以亿亿亿亿计,尤不可数,天地生灵,死后可有魂灵出窍,然其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