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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当我看到师傅第一次在我面前让稻草人复活的道术时我同样是这样激动不已。我一直以为佛家的东西除了念经打坐就没有什么神奇之处,没想到我看到第一个拥有佛家业力的人,竟然是一只雪域魔猿。

我回到屋里继续翻看陈十三的笔记:

5月23日,我已经被雪猿抓到洞里五天,我一直在尝试着与它沟通,它似乎因为我上次打了它一枪而生气,我不知道一个人该怎样与猿相处,它每天如人一样,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它每天都会准时的在太阳初升的时候迎接着朝阳盘坐在悬崖顶上,迎霞吐纳,从不间断。

有时候洞里的食物吃光了它就会出去寻找吃的,等再回来的时候就提着一堆人参、雪菇之类的食物,它似乎并不吃肉。

5月30日,我已经尝试很多次与雪猿沟通,我不知道它到底听不听得懂我的话,我想让它帮我去看看我的同伴。我知道那么长时间过去,他们肯定已经有死无生,可我还是想去看看,因为是他们带着我看到了这个雄奇而广阔的世界,如果不是他们,我到现在还是在老北京的胡同里拉着脚力车。

上一次盗楚王墓我分到了很多钱。我觉得我这辈子也花不完,我请了几个人服侍我的母亲,给她盖了大房子,给她请了最好的郎中,我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今怎样了,心里倍加思念。

傍晚的时候。我看见雪猿在夕阳里身披霞光,心有感触,便坐在它的旁边学着它打坐起来,我能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忽然带着我回到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很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喜欢到梨园看戏曲,当我看见台上的老师傅将一杆梅花枪挑得翻飞如龙,唱着抑扬顿挫的曲子,我小小的心灵是如此震撼,可是我却一句也学不上来。

我多么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像京戏大拿那样登台演出,将一抹红妆涂在脸上,唱一句“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又将那花枪一挑,抹脸便唱“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急走忙逃,顾不得忠和孝。”

我看到自己在院子里耍着一杆自制的小花枪,那杆花枪上拴着的红缨是我母亲给我缝制的黄马褂上挂着的一朵穗子,我舞得欢快,可是父亲却忽然出现,给了我一巴掌。

他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学什么都不能学唱戏。

从那以后,我便忘了我曾经梦想着有一天能跟着那些老师傅一样将花枪舞得翻飞如龙,在台上唱着百态人生。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大雪纷飞,雪猿依旧坐在悬崖绝壁之上,我的身上连一片雪花都没有。它见我醒来示意我进去。

从此以后,我与雪猿便成了朝夕相伴的朋友。

我开始叫他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