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乱葬岗前，硝烟裹挟着腐尸气息凝成粘稠如墨的黑雾，在夜风中诡谲翻涌。苏禅的玄色劲装被泥浆与血渍层层浸透，腰间缠绕的锁链仍在往下滴落腥臭的黑液，每一滴坠地都腾起袅袅白烟——那是方才与鬼物缠斗时，从妖物溃烂躯体中渗出的腐毒。这毒雾与寻常硝烟不同，带着异世特有的幽紫色泽，让苏禅恍惚想起穿越时那道撕裂时空的诡异光芒。

此刻，他的伤口处突然泛起丝丝凉意，低头看去，竟发现被腐毒溅到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暗纹，如同某种神秘的印记在悄然生长。那些暗纹宛如活物般扭动，隐隐勾勒出类似符文的形状，与他在禁妖司古籍中见过的封印图腾竟有几分相似，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更诡异的是，暗纹所到之处，皮肤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冰碴，与腐毒的灼热感形成冰火交织的剧痛，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交锋。随着暗纹蔓延，他的手臂上浮现出一幅若隐若现的古老地图轮廓，地图上标注着一些从未见过的符号，仿佛在指引着某个神秘地点。而在暗纹流转间，他手腕内侧突然浮现出一枚微型罗盘虚影，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西北方向。脚下的土地仿佛活物般抽搐，无数惨白指骨从泥土里探出，抓挠着他的靴底，指缝间还残留着未腐尽的皮肉。这些指骨表面爬满青黑色的脉络，像是被某种邪恶力量操控的傀儡，每当黑雾掠过，指节便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更有甚者，几具半埋的尸骸竟在黑雾中缓缓蠕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苏禅，下颌骨发出“咔咔”的错位声，仿佛要挣脱束缚爬向活人世界。腐臭的气息中，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那味道让苏禅莫名想起城隍庙中供奉的神像，却又比神像的气息多了几分阴邪——他突然意识到，这股檀香与古籍记载中“引魂香”的描述如出一辙，那是妖魔召唤亡魂的禁忌香料。就在这时，他的鼻腔突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诵经声，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地底深处，与檀香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诵经声忽远忽近，时而像是无数人在齐声低语，时而又化作尖锐的嘶吼，其中还隐约夹杂着锁链撞击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冤魂被囚禁在黑暗深处，正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在这诡异声响的间隙，苏禅还听见了布料摩擦的窸窸窣声，仿佛有隐形的存在正绕着他缓步游走，每一步都带起一阵刺骨的阴风。当那股阴风扫过他的脚踝时，他惊讶地发现地面上出现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呈现出诡异的青色，正朝着远处延伸。

而随着脚印延展，地面突然裂开细小缝隙，渗出暗紫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他立在满地狼藉的战场中央，望着项天九消失的方向，那人挥出的最后一刀仿佛还悬在天际，猩红披风猎猎如焰，在残月照耀下撕裂浓重的夜色，刀光掠过之处，连漫天乌云都似被烫出焦痕。空气中残留的刀气如无形利刃，将周遭枯树削出深可见骨的伤痕，树皮下渗出的树汁竟泛着妖异的幽蓝，顺着沟壑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符文图案。这些符文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偶尔泛起微光，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与天际翻滚的乌云产生着奇妙的共鸣。苏禅的瞳孔微微收缩，作为穿越者，他曾在禁妖司典籍中见过类似符号——那是上古封魔阵的残缺纹路，此刻却以扭曲的形态重现。

他蹲下身子，想要仔细观察符文，却发现这些符文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靠近的瞬间，竟开始缓缓流动变形，散发出微弱的红光。红光逐渐汇聚，在符文上方形成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那面容扭曲狰狞，正对着他发出无声的咆哮，随即又消散在黑暗之中。而当红光消散的刹那，地面的符文突然迸发刺目强光，苏禅下意识抬手遮挡，指缝间却窥见无数虚影从光芒中涌出，那些虚影形似身披甲胄的古战士，手中兵器泛着冷光，正朝着他的方向作出冲锋的姿态。

在这些虚影之中，有一个身影格外清晰，他的面容与苏禅极为相似，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仿佛在传递着某种警告。与此同时，虚影手中的长枪突然迸发出幽蓝火焰，在空中划出古老的咒文，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更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锁链拖拽声，混在风声里，时断时续，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召唤。而在那声音的间隙，还隐隐夹杂着孩童的啜泣和老者的叹息，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乱葬岗笼罩其中。忽然，一阵阴冷的笑声从符文深处传来，似远似近，惊得苏禅脖颈后的寒毛尽数竖起。笑声回荡间，天空中飘下细小的黑雨，雨滴落在他的脸上，竟如同被火灼烧般刺痛。这雨绝非自然之物，苏禅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的黑雨竟在掌心凝结成微型骷髅，转瞬化作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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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的周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地面爬行，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他握紧腰间的锁链，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只看到黑雾中影影绰绰的轮廓，那些轮廓时而化作人形，时而变成狰狞的怪物，在他的视线边缘一闪而过。就在他全神戒备时，脖颈处突然传来冰凉触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紧接着，他的耳畔响起女子若有若无的呜咽：“救救我...”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破碎的画面：一座被藤蔓缠绕的古老建筑，门口悬挂着褪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而在建筑内，隐隐传来阵阵哭声。画面突然扭曲变形，露出建筑地下密室的景象，那里整齐排列着数十具与苏禅面容相似的蜡像，每个蜡像心口都插着一支青铜箭。

“项天九...”苏禅喉间溢出沙哑呢喃，掌心被铁链勒出的血痕传来灼痛。记忆里那人单手持刀劈开鬼雾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循环：凛冽刀气撕开浓稠黑雾时，竟震出金石相击的龙吟，方圆百丈内游荡的孤魂野鬼同时发出凄厉尖啸，似是畏惧这股能灼烧魂魄的浩然正气。

那人周身散发的豪勇气势，当真如传闻中“气吞山河”的猛将，每一步踏碎尸骸的声响，都像是在为这幽冥之地奏响战歌。恍惚间，他想起林千帆当初招揽自己时，眼中闪烁的精芒与话语里的深意：“这世道暗潮汹涌，总要有愿意踏血而行的人。”此刻望着项天九远去的背影，苏禅终于懂得，所谓英雄，便是敢在这魑魅魍魉横行时，孤身化作照亮黑夜的炬火。作为一个穿越者，苏禅对于这个世界的所谓妖魔有警惕之心，但其实远远谈不上仇恨——在他原本的世界，这些不过是志怪传说中的虚影。

可真正见到项天九这样的人物，却是从另一个角度知晓了这个世界的人族，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且还能够占据核心区域，将妖魔驱逐于蛮荒之中，甚至一步步将这些妖魔斩杀，这里面其实就是有无数个项天九这样的人物。在苍南县衙门留存的各种书籍，还有从禁妖司在苍南县那个据点里找到的一些古籍，苏禅也读到了一些内容。

其中有记载，每有妖魔显世，人族当中必有惊世强者跟着出现。方才项天九的出现，在某个角度上来说，至少对于苏禅来说，真是如此。那天地间总会泛起特殊的灵气波动，而方才项天九出刀时，他分明感受到脚下土地传来的共鸣震颤。这种震颤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仿佛大地都在为项天九的力量而战栗，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剧烈波动，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涟漪扩散之处，空气中的黑雾竟被搅动出漩涡，隐隐露出深处的血色光华。在那血色光华之中，似乎有古老的图腾若隐若现，散发着让人敬畏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远古时代的秘辛。

苏禅恍惚间看见图腾上的神兽睁开双目，对着他发出无声的怒吼，待他揉了揉眼睛，光华却又消散不见。此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孩童稚嫩的歌声，歌词含糊不清，却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这歌声与他初到这个世界时，在梦境中听到的童谣如出一辙，难道这一切早有预示？苏禅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意识到，自己的穿越或许并非偶然，而项天九的出现，可能正是揭开他身世之谜的关键钥匙。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在血色光华深处，似乎有一个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的身影，手持与项天九同款的长刀，正在与一群神秘人激战。画面中，神秘人身上的服饰有着独特的纹路，与他皮肤表面浮现的暗纹竟有相似之处，而远处的天空中，一轮血月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将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当画面消散的瞬间，苏禅的脑海中又突兀地浮现出一串陌生的文字，那些文字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在意识深处不断盘旋回响，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昏厥过去。此刻，他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伸手摸向怀中，发现从禁妖司据点带出的古籍正在发烫，古籍边缘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仿佛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试图挣脱束缚。古籍表面的烫金纹路开始扭曲变形，逐渐组成一幅地图，而地图上的终点，赫然正是他手臂暗纹所指的西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