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常别在襟前的栀子花手帕从墙头飘落,帕角用黛青丝线绣着两片交叠的杜仲叶。
他弯腰去捡,听见墙内传来韩老爹的旱烟杆敲桌声:"丫头片子掺和爷们的事,当心嫁不出去!"
灶膛的火光映得母亲咳得更凶了。
骆小妹蹲在门槛上剥野栗子,突然举起颗格外饱满的:"哥,这个像不像你从老鹰岩捡回来的石蛋?"她沾着炭灰的小手在栗壳上比划,"那天你刨雪窝子,赵村长家的二愣子就在坡上砍柴......"
骆志松舀水的葫芦瓢停在半空。
记忆突然劈开道裂缝——二愣子柴担上晃荡的麻绳,正是当年吴家打井用的三股黄麻绳!
灶上蒸腾的热气里,铜铃在掌心沁出冰凉的汗。
暮色压着村口的老槐树,树皮皲裂的纹路里积着未化的残雪。
韩小凤站在磨盘上,青布棉袄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夹袄。
她攥着那方绣着杜仲叶的手帕,嗓音清亮得像是山涧破冰的春水:"志松哥带着大伙儿换回粮本那年,张婶家的春生哥才没饿出夜盲症!"
骆志松隐在草垛后,看着小凤鬓角的碎发被呵出的白气洇湿。
杀猪李的剔骨刀停在半空,刀尖凝着颗将坠未坠的油星子。
几个裹着羊皮袄的汉子蹲在碾子旁搓手,火星子从铜烟锅里蹦出来,溅在结霜的枯草上。
"丫头片子懂个屁!"赵村长裹着熊皮大氅从祠堂拐出来,靴底新钉的铁掌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姓骆的要是真能耐,咋不把公社批的猎场文书拍出来?"
他故意踩碎冻在路中央的冰壳,碎冰碴蹦到小凤绣着并蒂莲的棉鞋面上。
骆志松的指甲掐进掌心,铜铃的棱角抵着皮肉生疼。
小凤突然弯腰拾起块棱角分明的青石,石面上还沾着前日祭山神撒的糯米粒。"五三年雪崩,赵叔您家塌了半间房梁,"她把青石往磨盘上一磕,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是吴家三丫头用这石头支的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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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狗阿黑突然从篱笆缝里钻出来,獾毛似的尾巴扫过骆志松的膝弯。
他摸到狗脖子上新结的冰凌,想起昨夜里王猎户蹲在灶膛前烤火的模样——那人总爱把猎枪横在膝头擦拭,今夜却任由枪管蒙了层灰。
后山松林里飘起炊烟时,骆志松找到蹲在倒木旁的王猎户。
那人正用匕首削着松明子,木屑雪花似的落进雪窝子。"昨儿巡山看见野猪群了,"王猎户突然开口,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蹄印都往鹰嘴岩那边蹚。"他削木头的动作突然加重,半截松明子"咔嚓"断成两截。
骆志松解下腰间装烧刀子的皮囊递过去,皮囊口结着层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