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脚往他嘴里塞了颗酒酿圆子,桂花蜜顺着指缝滴在界碑上,竟与那个焦黑的豁口严丝合缝。"娘说让你晌午来家喝参鸡汤。"她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凝在睫毛,结成了细碎的冰晶。
骆志松咽下甜糯的圆子,喉结滚动时蹭过她尚未收回的指尖。
少女突然触电般缩手,绢帕里裹着的栀子花落进他衣领,凉得他后颈起了一片粟粒。
阿黑突然蹿上歪脖子松,铜铃震得冰棱纷纷坠落,在界碑前摔成闪着冷光的星子。
二十里外的晒谷场,赵村长正用烟袋锅戳着公社墙上的《山林分布图》。
"五三年雪崩埋了吴家猎队,那是山神爷收人!"他浑浊的眼球突然暴突,烟灰抖落在"雷公涧"的红圈上,"骆家小子敢动祖坟风水,迟早要遭报应!"
身后两个壮汉对视一眼,袖口寒光闪过,半截生锈的捕兽夹当啷落地。
日头西斜时,骆志松在雷公涧架起新的捕兽夹。
生铁在雪地里泛着冷光,倒像是冻僵的兽牙。
他忽觉颈间微痒,伸手摸出那朵冻硬的栀子花——不知何时竟嵌了粒朱砂,艳得像凝固的血珠。
阿黑突然冲着涧底狂吠,他眯眼望去,只见冰层下隐约漂着半幅残破的狼皮褥子。
暮色四合,韩小凤在油灯下补骆母的夹袄。
绣针突然扎破指尖,血珠滚落在刚绣好的"凤"字上,染得丝线猩红刺目。
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她掀帘望去,望见雷公涧方向升起缕青烟,在靛蓝天幕上扭曲成诡异的符咒。
骆志松此刻正蹲在冒烟的篝火前烤山鸡。
火星子蹦到中空的铜铃里,竟映出个模糊的"赵"字残影。
他猛然想起老文书的话:"五三年那场雪崩,吴家猎队的铜铃全变成了哑巴。"阿黑颈间的铃铛突然失声,涧底冰层传来令人牙酸的开裂声。
月光将雪地照成惨白的宣纸,赵村长踩着《赶山调》的节拍往公社走去。
他袖口藏着把生锈的铜铃,铃舌上的"吴"字被生生锉平,新刻的"赵"字还带着铁腥味。
经过骆家篱笆墙时,他故意将铃铛往界碑上一磕,暗红锈屑簌簌落进雪地,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更深露重,骆志松摩挲着批文上的红戳难以入眠。
韩小凤绣的香囊突然滚落床底,他俯身去捡,却见床板缝隙卡着半片狼趾甲——正是当年赵家猎队独有的标记。
窗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阿黑在院中发出威胁的低吼,铜铃在死寂的雪夜里发出窒息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