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社会性动物,是需要找到自己在这个团体中的位置的,是渴望受到其他人尊重的。
如果在寻常宋军的战斗序列中也就罢了,但身处敌后,又是在靖难大军这种军队之侧,哪里能不拼命就可以获得尊重呢?
更别说刘大郎君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赏赐都是照着军功给,巢湖水军没有军功,就只能看着其余袍泽兄弟受赏。
所谓人一拼命,鬼也害怕。巢湖水军在梁子初的带领下,一路冲杀,竟然真的将小营搅得大乱。
而在关键时刻,武平军第二将李克难竟然被一支流矢射中了喉咙,死得异常憋屈。
而李克难一死,原本混乱的金军小营更加混乱了。
梁子初趁机杀人放火,甚至趁乱杀到了小营中央,割了李克难的脑袋。
随后,巢湖水军甲士在金军主力赶来之前,火速撤退了,连袍泽尸体都没有落下。
混乱一夜之后,第二日清晨,完颜亮亲自来到了小营之中,而此时,武平军总管完颜阿邻已经跪伏在地。
他并不是单单为了昨夜战败而请罪,而是为了第二猛安活着的那七个行军谋克求情,希望完颜亮能用皇帝的身份来暂时废除拔队斩的军法,最起码要让这七个行军谋克去戴罪立功。
李克难虽然丢了脑袋,可他的猛安却只伤亡了不到二百人,战力尚存,可若是依照拔队斩的军法,将行军谋克们全都砍了,那这个猛安就真的完了。
完颜亮却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一方面,巢湖水军的战斗意志过于坚决了一些,即便完颜亮这种狂妄自大之人,也觉得心中有些寒意。
另一方面,完颜亮迅速意识到,在金国水军全军覆没之后,靖难大军在巢县周边的水军力量具有绝对的优势,接下来就不能在水边扎营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是防守再严密十倍,没有对应的兵力投射,靖难大军在水上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每天晚上击鼓鸣金来骚扰,金军也受不了啊。
事实上,这也是刘淮派遣巢湖水军出击的原因。
这次袭营,靖难大军是为了向金军传递了一个信息。
金军水军已经全军覆没,靖难大军可以在河道中畅通无阻的来往,今天可以来袭一次营,明天就可能会来第二次。这种情况下,你完颜亮作为统帅,还敢不敢沿河立营?
当然,金军的军纪好,面对夜袭也虽慌不乱,可金军也是人,也不是铁打的,宋军如同上公共厕所一般,三天两头的来,这谁受得了?
还睡不睡觉了?
若是金军移营,能折腾一顿金军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金军将清溪河让了出来。
这对巢县的守军没什么影响,可会极大的方便从东关来援的虞允文。
至于虞允文会不会率军前来,刘淮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作为孝宗年间的唯一的独相,虞允文要是这点担当都没有,还当什么国家执政,早早回蜀地去喂熊猫去吧。
完颜亮瞥了一眼已经被绑缚起来的数名行军谋克,又看了一眼伏地叩首的完颜阿邻。
“此战,有俺三分责任。”完颜亮一开口,就将完颜阿邻吓了一跳:“俺明知宋狗水军强盛,却依旧将营寨安在河边,此乃俺的大错。”
“若是因为俺的错,斩了你们,不合适吧?”完颜亮将目光投向那些行军谋克,眼见一名行军谋克先是点头,然后被身后的军官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又连忙摇头,完颜亮不禁摇头一笑。
“可尔等毕竟有七分错,李克难又是实实在在战死的,若不斩你们,则是枉顾军法,也不合适吧?”
几名行军谋克当即慌乱起来。
“也罢,俺给你们个恩典。”完颜亮面色一肃:“完颜阿邻,今日作战,正军出动时让他们打头阵,若战死,抚恤从厚,若囫囵个着回来,则功过相抵既往不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