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膝盖硌在水泥地上,裤管磨出的毛边扎得小腿生疼,他用手腕蹭了蹭鼻尖,胳膊肘精准地捣向右侧的张涵肋骨。
后者正像根虾米般蜷缩着,下巴几乎磕在胸骨上:“小张,醒醒!你说咱当兵的头回摸枪,咋也得给把带瞄准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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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也给我整把连发的步枪吧?”张涵勉强撑开一条眼缝,眼白上布满血丝,昨晚炮声响了一夜,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此刻吃饱的压缩饼干糊糊在胃里沉甸甸的,压得人直犯困:“我猜应该给老子发九五式。”
“我在镇上见过民兵训练……”老李的声音低下来,“他们拿的可都是81杠,开起枪来可威风了。”他忽然用指节敲了敲张涵的膝盖,后者的脑袋猛地晃了晃,“你说咱要是领到那玩意儿,打感染者的脑袋是不是准些?”
张涵的回应是一声含混的鼻音,他的背慢慢滑向身后人的肩膀,后腰抵着对方凸起的骨节,却比集装箱的硬板床舒服百倍。
眼皮终于彻底阖上,最后一丝意识飘向胃里的暖意。
周围的鼾声像春末的蛙鸣般此起彼伏。
有人蹲着睡着,下巴砸在膝盖上发出“咚”的闷响;有人斜靠在同伴肩上,脑袋歪成诡异的角度,口水顺着嘴角拉出银线,滴在对方磨破的衣领上;更有人直接瘫坐在地,双腿叉开,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像搁浅的鱼。
士兵的呵斥声从警戒线外飘来,却像隔着重雾,激不起半点涟漪。
整个营地弥漫着粮食消化后的温热气息,在渐浓的夜色里织成一张模糊的网。
网住了疲惫的神经,网住了未说出口的恐惧,也网住了即将握上枪支的、颤抖的双手。
老李望着前排那个光头壮汉,他正用袖口垫着下巴,靠在个戴眼镜的青年肩上,两人的身影在晨光中融成一片。
青年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壮汉胳膊上,指尖还留着吃早餐时沾的污渍。
“小张。”老李又拍了拍张涵的小腿,开了几十年货车的他,面临人生第一次当兵,还得跟感染者真枪实弹的干,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惶恐,急需找一个人倾诉,“你说咱当兵的头回摸枪,咋也得给把带刺刀的吧?”
"烦死了..."张涵嘟囔着,用肩膀撞向老李的胸口,却借力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后腰贴着老李腰间的皮带扣,"就算发把锄头…"他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你老小子还能扛着跑回老家不成..."话音未落便陷入半梦半醒,唇角溢出的涎水在衣领上结成薄冰。
“唉。”老李望着张涵沾满血迹的大衣,伸手拽了拽对方滑到胯骨的裤子。
远处传来仓库铁门开启的吱嘎声,几个军官的身影在门框里晃动。
老李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鼻尖发酸,他们本该在年夜饭桌上碰杯,看春晚小品时打盹,而不是像被剥了皮的冻肉,在零下近30度的凌晨等着领一杆能打穿同类头颅的铁管。
但当他看见排头的壮汉已经揉着眼睛站起来,士兵踢正步的"咔咔"声逼近,靴跟砸在地面的震动顺着老李蜷曲的膝盖爬进脊椎,他看见那些剪影腰间的武装带在晃动,金属扣碰撞的脆响中,代表着即将面临的宿命。
吃饱的肚子、犯困的人群、即将到手的步枪,还有对岸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爆炸声。
“全体起立,以班排为单位领取武器装备。”
铁门完全敞开的瞬间,第一缕晨光恰好爬上张涵的眉骨。
张涵终于哼唧着睁开眼,眼尾挂着干涸的泪痕,不知是冻的还是梦见了什么,他晃了晃脑袋,大衣上抖落的霜粒掉在老李手背上:“老东西,再戳我肋骨就掰断你的方向盘指套。”话虽狠,却借力靠得更近些,借对方体温暖着冻僵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