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在催促声中泛起涟漪,混着士兵“三班集合!五班别扎堆”的呵斥,将蜷在水泥地上的人群从半梦半醒中碾轧起来。
有人撑着膝盖打晃,掌心按在结霜的地面上扯起整块冰壳。
有人闷头往错误的队伍里钻,直到听见排头壮汉喊出陌生的番号,才猛地惊醒般往后退。
20分钟后,张涵等人在排长吴俊的带领下走向仓库。吴俊的作训靴跟磕在铁门坎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抬手敬了个略显潦草的军礼,朗声道:“后勤组辛苦了!一排共37人,全员到齐!”
仓储区里,朱文韬少校正倚着堆成半人高的木箱,手持平板电脑核对名册。
冷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令那审视的目光愈发难以捉摸。
“加强排?名册上明明写的是35人。”他拇指停在屏幕某处,喉结在解开两颗纽扣的作训服领口处轻轻滚动,声音低沉如闷雷,“多出来的两个,是从难民里临时拉来的壮丁?”
吴俊腰杆微弯,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解释道:“昨天不是有一门火炮炸膛吗?有个集装箱住不了人了,我这又多塞进来了点人,长官,您通融通融。”
朱文韬沉默两秒,忽然轻笑一声,那冷硬的线条在嘴角化开。
“情况我明白。”他将平板随意扣在木箱上,“但事后必须补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带了多少人、领了多少装备,都要写清楚。”
吴俊眼中泛起亮色,脊背终于放松些许,指尖在裤缝处快速蹭了蹭,像是想把掌心的汗渍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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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长官放心,我亲自写,保证今晚就交到团部文书手里。”他侧身让开半步,身后的士兵们立刻按队列站定。
只要枪支一旦落入手中,事态便已实质性推进,宛如生米已然铸就熟饭之态。
事后补交的报告、情况说明,也不过沦为程序性过场。
回溯和平时期,这般冗繁流程定然化作无尽的拉扯与周旋,需耗费大量时日与精力,在层层审批的泥潭中艰难跋涉,方能达成如今这虽仓促却直击要义的既成事实。
“小张。”老李的胳膊肘又开始不安分地往张涵肋骨上戳,这次带着点刻意的轻,像老猫用尾巴尖扫过暖气片,既想引起注意又怕烫着爪子。
“这下领了枪,咱可就真是板上钉钉的兵了,要是敢往后跑,指不定要吃多少颗枪子呢?”
“发就发呗。”张涵故意把声音压得粗哑,“反正平民看见咱这身迷彩,跑得比感染者还快。”
“至于逃兵?老子才不当呢!”张涵冷哼一声,““当官的和老兵油子们还没死绝前,咱跑个屁,那帮孙子的枪口可都对着咱后脊梁呢,真要当逃兵被抓着…”
张涵话语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不定哪会儿就被捆成粽子,踹进乱葬坑给人填坑,子弹都省得用,直接拿刺刀捅后心。”
“那我也不当逃兵。”老李盯着张涵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那里有道新结的痂:“但是,咱连正经军装都没穿呢,就成了拿枪的‘丘八’。你说那些当官的,是不是早把咱当填战壕的沙袋了?”
“刚才吴排长跟后勤掰扯时我听见了,咱一排名册上就35个坑,多出来的俩……”他用下巴指了指张涵,又指指自己,“可不就是从难民堆里硬薅出来的壮丁?跟拉壮丁的土匪有啥区别?”
张涵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确定没有人能听得到两人的谈话后才继续小声说道:“区别?土匪抢粮还知道给个窝头,咱呢?说不定死了,连个填烈士碑的墨汁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