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配子月念一日(坊间三驴竞走)

裴煊闻言,沉默如夜,未置一词。

“从嘉啊,你广开才路,本是佳话,但人才之择,亦需慧眼独具,明辨是非。如今朝堂风云诡谲,圣人年迈,二张小儿权势熏天,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之境。你我身处漩涡,更应步步为营,以求稳中求胜,静待太子登基,届时你祖父裴炎之冤可昭,裴氏一族亦能重见天日。”张柬之语重心长,字字珠玑,“故而,听老夫一言,将那疡医送回万年县牢笼,勿生枝节,以免授人以柄,尤其是梁王,若知巡疗司暗查济善道贼影,定会借题发挥,累及东宫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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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煊目光如炬,直视面前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眸,坚定回应:“可我,难以从命!此疡医手握坛尸之秘,乃解开济善道阴谋之钥!”

老者皱起眉头:“你巡疗司人才济济,非要用那疡医不可!”

裴煊点头,语气决绝:“时局危急,唯有雷霆手段,方能克敌制胜。且我自有分寸,必不让梁王党羽察觉端倪。”

见裴煊执意如此,张柬之声色渐厉:“城内金吾卫、不良人、武侯、捕贼尉,乃至玉山营、安善坊禁军,皆是守护长安之利剑,何须一疡医之力?若因他一人,暴露巡疗司追查贼医之行踪,梁王党羽必借此大做文章,阻挠祈天大典,后果不堪设想!”

裴煊尚未说话,凉亭外飞快地走进来一青袍小吏,正是巡疗司的书吏,他双手递过一竹简,里面有卫生僚传来的密报,低声说道:“宴都尉通过僚子传来的消息,李司医跟他在东市善氏医药坊内发现了那伙贼子的踪迹!”

裴煊听完立刻起身朝着要走,张柬之叫住了他:“等一等,知你不肯听我的话,那我只能派一个人协助你,也好叫她替我看着你!”

说话间,从凉亭后走进一身着施绫帔,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的貌美女子,冲着裴煊叉手一礼:“裴郎万福,小女名叫澹烟,乃是内卫的女医,从小熟知医理毒理,精于算学。”

裴煊知道这是老师信不过他,故意在他身边安插的谍子,他看破并不说破,让澹烟在身后跟着,径直往宰相府外走去。途中他一并摘了腰间的腰牌,丢给了随身小吏,让他即刻回麒麟台找吴嗣,调狩虎卫前往东市善氏医药坊协助李稷跟宴安。

澹烟早就在宰相府看过了那叫李稷的甲历,见裴煊如此看重此人,小声提醒他:“裴郎要用疡医李稷,但也需防着此人,澹烟看过此人在长安的行迹,之前曾在城内靠着私下制作精盐大肆敛财,这才被梁王宠侄武嗣邺盯上,想要谋夺他的盐方,因此被陷害入狱三月,澹烟怀疑此人也许并没有表明上那么简单,或许与济善道的贼子也有关系。”

裴煊看了眼澹烟,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心思却谨慎得紧,顺手接过宰相府婢女手中的马缰,翻身上了马,这才低头看向了马下的澹烟:“想跟在我身边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想办法跟上来!”说着狠狠一挥马鞭,朝着东市飞驰而去。

澹烟瞧着沿街策马而去的少年,分明是想故意刁难她。她扯下身上的施绫帔,将裙子翻起绑在腰间,顷刻间繁杂的长裙变成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束身装,旋即猛冲了几步,顺着坊间的杆子跳上了两侧连坊的屋檐上,抄着近路向东市跑去。

裴煊在马上回头一瞧,只见那妙龄少女在身后飞檐走壁紧追不舍,眼底惊讶稍纵即逝,以前只听梅花内卫的女子各个身手不凡,胳膊能走马,没想到连内卫的女医都有如此身手。

井下窑洞,当听闻木柜内传来摧折声时,宴安便暗叫不好,仓促之间再也顾不得其他,学着狗样顺势往地上一滚,躲过了迎面刺过来的一刀。

这时身后的李稷看清了那木柜内的情形。只见一脖颈长有碗大肉瘿的枯瘦汉子,敏捷地像是只狸猫,手里握着短刀,弓着身子从木柜里跳了出来,朝着宴安杀去。

他仓促间抄起了暗室地上的木棍握在手中,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木柜里第二个人猛地跳了出来,手中匕首朝着李稷脖颈割去,正是伪装成伙计的那瘦削汉子。

李稷连忙抬手,用手中木棍砸向了瘦削汉子的头,只听咔嚓一声,粗壮木棍仓促间砸在了那汉子头上,应声断裂。那汉子瞪大眼睛瞧着李稷,似是没反应过来,不等对方有所动作,李稷迅速又补了一棍子,那瘦削汉子朝前走了两步,感受头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掌心全是血迹,脸上横肉发狠,大吼了声朝着李稷扑杀过来,吓得李稷转身朝着暗室外跑。

另一边,宴安手中握着短刃跟那脖颈长有肉瘿的枯瘦大汉已经斗了几个回合,只是暗室狭窄,身手施展不开,两人缠斗在一起,几下便熄灭了手中的火折,视线一片漆黑。

宴安担心李稷,转身朝着暗室外跑,才跑了几步便被身后的人扑倒,他方转过身来,便感觉面前飞来一物,慌乱间侧过头去,一把匕首紧贴他脸颊扎进了地上的夯土里。倘若他慢了半分,只怕此刻额头都被刺穿。

李稷冲向井口,忽然脚步一顿,朝着前方扑倒在地,只听身后传来劲弩上弦的响动,一只弩箭紧贴着他头顶飞射出去,正中了院内药坊的土墙上,他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水井。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伪装成伙计的汉子便追了出去,此刻模样好不渗人,脸上都是鲜血,额头上被李稷砸出个大口子,鲜血汩汩往下流,他一边抹去眼睛上模糊的血迹,一边四处寻找李稷的藏身之处,果然在门板后发现了李稷的身影,举起了手中的弩箭,边走边上弦,一连朝着那破旧的门板射了七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