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影跌跌撞撞,朝着坊巷里跑去。
李稷的脚步越来越虚浮,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了澹烟和许朝宗身上。许朝宗虽然平日里养尊处优,但此刻也爆发出了求生的潜力,咬着牙死死撑着。
不知绕了多少弯,终于,澹烟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门上挂着一个褪色的酒幌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她上前,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敲了敲门环。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汉子探出头:“谁啊?本酒坊还没开张!”
澹烟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递了过去。那掌柜接过木牌,凑到门缝下看了看,脸色立刻变了,睡意全无,恭敬地将门完全打开:“贵客里面请。”
三人闪身进了酒坊。里面一股浓郁的酒糟味扑面而来。
汉子引着他们穿过堆满酒坛的前堂,来到后院。后院不大,角落里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用石板盖住的入口。
“就是这里了。”汉子掀开石板,露出了通往地下的台阶,“里面简陋,委屈几位了。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多谢掌柜。”澹烟点了点头。
她和许朝宗费力地将李稷搀扶下去。
酒窖里阴暗潮湿,弥漫着陈年酒香和泥土的气息。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空酒坛和杂物,地上铺着一层稻草。虽然简陋,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将李稷安顿在稻草上躺下,澹烟立刻检查他的状况。李稷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脸色烧得通红,嘴唇却泛着青紫,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
“不行,必须立刻解毒!”澹烟眉头紧锁。她站起身,对许朝宗道:“你在这里看着他,我这就去百草堂拿解药。”
许朝宗看着李稷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连连点头:“你……你快去快回!”
澹烟没有多言,转身快步离开了酒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酒窖里只剩下许朝宗和昏迷不醒的李稷。
许朝宗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李稷,一会儿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同伴身体的崩溃。他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危险,就不该跟着掺和进来。
但转念一想,若不是李稷和澹烟,他恐怕还被药绝那个老东西关在地牢中,下场只会更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在许朝宗度日如年的等待中,澹烟终于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解药拿到了!”她快步走到李稷身边,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药王帮的苏玉颜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成功配制出了七日断魂散的解药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瓷瓶,一股奇异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她扶起李稷的上半身,将瓷瓶凑到他嘴边,低声道:“李稷,张嘴,是解药。”
李稷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澹烟耐心地将带着些许粘稠感的药液一点点喂进他口中。药液入喉,李稷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但随后,他急促的呼吸似乎渐渐平稳了一些。
澹烟不敢大意,又从随身携带的水囊里倒了些清水,喂他喝下。做完这一切,她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守在李稷身边,密切观察着他的反应。
许朝宗也凑了过来,紧张地问:“怎……怎么样?有效吗?”
“药效发作需要时间,”澹烟的声音依旧沉稳,“至少,暂时稳住了。希望这解药能克制住他体内的毒。”
又过了一会儿,李稷脸上的潮红似乎退去了一些,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虽然依旧昏迷,但状况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不少。
澹烟和许朝宗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怎么办?”许朝宗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有些茫然。
澹烟沉吟片刻,看向依旧昏睡的李稷。
“等他醒过来再说。不过,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锦菅的身份怕是不简单,这个消息必须尽快告诉裴煊。他还在终南山,得想办法联系上他。”
“联系裴……裴司令?”许朝宗瞪大了眼睛,“他远在终南山,怎么联系?”
“不良人有自己的传递消息的渠道。”澹烟站起身,“我去安排一下,让人守在长安城门,只要裴煊一回来,立刻把消息递给他,让他来这里汇合。”她看了一眼许朝宗,“你留在这里,照顾好李稷。”
许朝宗连忙点头:“放心!我一定看好李博士!”虽然他心里还是害怕,但经过这一路的波折,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拖后腿了。
澹烟不再多言,再次离开了酒窖,去安排联络事宜。
酒窖里又只剩下许朝宗和沉睡的李稷。
许朝宗看着李稷虽然苍白但趋于平稳的脸色,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疲惫和惊吓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间,也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