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的鎏金腰带沉入冰窟时,二十条蜈蚣船正破开雾凇驶来。
漕帮当家罗五湖立在船首,看着冰面上蜿蜒如蛇的血迹冷笑:"陈大人这出金蝉脱壳,倒比我们劫皇纲还狠三分!"
陈太初的皂靴碾碎冰层下的血囊,羊血混着朱砂喷涌而出,在晨曦中凝成狰狞的"忠"字。
两个赤膊汉子将裹着王伦衣袍的草人推入冰窟,镶玉腰带在幽蓝深水里泛着冷光。
芦苇荡忽地燃起冲天火,烧化了昨夜刚结的冰棱子,童贯派来的探马在五里外都能瞧见黑烟。
"该你唱《雪夜上梁山》了。"陈太初将火折子抛给宋江,火星子溅到对方貂裘上,燎出个焦黑的破洞。
宋江盯着冰窟里渐沉的金狼头纹腰带,那鎏金兽睛正映出童贯私印的轮廓——三个月前他奉命押送生辰纲时,就在大名府军库里见过同样的纹样。
聚义厅的虎皮椅上还沾着王伦的貂绒碎屑,陈太初的刀尖已划开羊皮契约。
镶铁木箱挨个砸在青石地上,沧州军器监特制的铜锁弹开时,满堂都是倒抽冷气声。
"岁入百万贯分作四柱。"刀尖戳进王伦家眷那份契书,汴京三进宅院的地契下压着辽东战马票据,"十万贯现钱,童贯查三次也查不出半个错字。"
张横摸到分润箱底刻着"沧州刘豫"的铜符,板斧哐当落地——那正是他上月私放官盐的罪证,斧刃缺口还粘着登州水师的漆皮。
罗五湖突然踹开木箱,火龙箭混在甘蔗捆里,硫磺味被糖霜盖得严实:"漕帮三成运费里,有两船'慈航普渡'的佛龛要送登州水师。"
他抓起把掺锡的当百钱,政和通宝的"宝"字缺了半块,正是童贯私铸军资的暗记。
冰裂声从金沙滩方向炸响时,李逵的板斧劈开了"高丽贡米"麻袋。
幽州战马的烙铁印混在黍粒间,陈太初的袖箭却比怒骂更快,三棱箭簇穿透李逵耳垂,带着血契钉上梁柱。
密信飘落展开,竟是李逵与童贯参军的血书:"腊月廿三,沧州北门..."
"你私放辽国细作进火药坊时,可想过今日?"陈太初碾碎信纸,火药渣子簌簌落进炭盆,炸起三尺高的蓝焰。
宋江攥着的《流民录》突然翻开,青州军田鱼鳞图册间滑出半枚虎符,冰冷冷地硌着掌心。
亥时的冰窟腾起硫磺味,铸铁棋盘在陈太初指间咯吱作响。"
梁山泊冰层下有暗流。"黑子落定,二十艘蜈蚣船扯下漕帮旗,露出"福田寺赈灾"的金漆匾额。
三百架神臂弩裹着鲸鱼膏藏在佛像胚里,弩机弹簧绷紧的声响混在碎冰声中,像极了童贯私兵皮甲摩擦的动静。
罗五湖突然拎起个湿麻袋,辽商的血染红了冰面。"
童贯要剿梁山。"陈太初将半枚虎符推过棋盘,"用这批火龙药换他三年粮饷——"话音未落,冰层下泛起刺目金光,三百桶火药的引线在幽蓝深渊里交错成网,照亮王伦腰带下沉时扭曲的脸。
正月廿八卯时,首支船队冲开冰凌。慈航普渡旗在暴雪中撕裂,露出"河北转运"的官徽。
货舱最深处,王伦蜷在铁箱里听着冰爆声,指甲在"大相国寺佛骨"的铭文上抠出血痕。